印度記行 (一)


Issue: 938 Date: 8/14/2008
印度記行 (一)



泰姬陵

◎令狐萍幼讀《西遊記》，唐僧不畏艱辛，一意到天竺取經的執著令我景仰，也生出對天竺古國的諸多異想。未曾想到多年後，我卻在異國與一天竺學子結成連理，到印度婆家探親。這不是首次訪印。多年前舉家首次印度探親，雄心勃勃，計劃龐大複雜：既要探婆家，還要訪故友；不僅遊山玩水，還得訪問講學。我的印度公公為我們預購了一路的車票。唯一沒有做到充分准備的，是對美國人嬌生慣養的脾胃，對印度氣候環境的強烈反應。丈夫是孝子，自然將省親列入行程的第一站，要在家鄉西孟加拉邦的阿森索市先住一周，然後再一一按計劃成行。我們的班機於夜晚在西孟加拉邦首府加爾各答著陸。領取行李時，找不到那個裝滿了給親友禮物的行李箱。機場丟失行李處一團混亂，既無章程可循，又無專人管理。丈夫終於在幾處窗口之間往返奔波多次後，辦完了行李報失手續。與接機的親友見面，已是翌日清晨。親友送我們到加爾各答的火車站，從那裏我們將乘車到阿森索市的婆家。在阿森索市的婆家，親人的歡迎接待熱誠體貼，不時有好奇的親友來探訪見識這中國媳婦。雖然我們防患於未然，不飲生水，不吃生菜，從第三天起，全家人輪番瀉肚。幼子癥狀最凶，上吐下泄，高燒脫水。嚇得公婆要我們取消原計劃，趕緊打道回府，返回美國。旅行者痢疾使全家的印度首次行成為失敗之舉。在印度有限的停留僅給我們留下了對印度的負面印象，而對印度的建築古跡，文化積澱，與新經濟發展，則失之交臂。對此，丈夫遺憾不已。這次訪印，丈夫取前車之鑒，在制定旅行計劃時，先訪重點古跡，再探家人故友。並破釜沉舟，下定決心，即使全家再次罹患旅行者痢疾，也不撤退。備足了抗痢疾藥物，做好了患病抗病的心理准備，舉家再登天竺之路。我們乘坐的美國航空公司的292 班機，在傍晚九時落地首都新德裏英迪拉甘地國際機場。近年來，無論是國內開會還是國際旅行，我們已習慣了輕裝簡從，僅帶手提行李，不光節省時間，也?機動方便，更沒有丟失行李之虞。出了機場，很快找到丈夫的侄子和我們預定的科拉克賓館的接客車的司機，然後驅車趕到科拉克賓館。五月底是印度旱季的末稍，氣候又幹又熱。新德裏的夜晚，仍然燥熱，但不如我想象的那麼熱，因?我已鼓足了再赴火焰山的無畏氣概。從機場到市區的高速公路與其他國家無異。不同的是噪音連連。大車小車，鳴笛不斷。各種機動車司機，無論換道還是超車，都要鳴笛，因此噪音污染嚴重。科拉克賓館的員工，盡職有效率。很快為我們辦好入住手續，服務生將我們帶入房間。房間整潔，備有空調，冰箱，保險箱等基本設施。此時我們已兩日一晚未眠，便盡快洗漱入眠。金三角之旅新德里（New Delhl），阿哥拉（Agra），傑普爾（Jaipur）這三個歷史名城在地理位置上鼎足而立，距離接近，集中了印度古典建築的精華。豐富的旅遊資源使這三城成為印度旅遊的金三角 (New Delhl-Agra-Jaipur Golden Triangle) ，不論是外國觀光遊客，還是印度國民，都會慕名而來，流連忘返。故而，金三角之旅是我們天竺行的第一段。我們從新德里的一家出租公司租了一輛的士兼帶司機，協定一萬盧比（合250 美金），租期六天，遊覽三城。司機薩米康相貌英俊，舉止沉著。上午九時以後，我們的的士開出新德里城外。突然間，車外狂風暴雨，天昏地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我的心臟開始狂跳不已。注視司機薩米康，他卻不動聲色，在集中精力開車。一家人屏息淨氣，不敢說話，唯恐擾亂司機的注意力。半小時後，雨息風住，又是烈日當空。原來這是一場沙暴。新德里接近印度西部沙漠的邊緣，因此偶有沙暴襲擊。不過即使沒有沙暴，乾燥的夏日裏，也是浮塵遍地。無怪公路上的摩托車手都用頭巾蒙面，構成新德里-阿哥拉公路上的特殊景觀。驚險過後，我有了心緒觀望車外路況。新德裏-阿哥拉公路是2 號國家超速公路（NH-2）的一段，而2 號國家公路，是沿原印度莫臥兒帝國(Moghul Empire, 1524-1857)時期，為傳遞政府公牒而建的政府驛道（Grant Trunk Road）而築成。舉目一望，令人啼笑皆非。雖然是超速公路，行人，自行車，牛車，馬車，摩托車，汽車，卡車，各不相讓，競相爭路。所以雖然公路的駕駛時限，為每小時80 公里，但是在許多路段，任何機動車都達不到時限。為此，的士的後座竟然不設安全帶也就可以理解了。印度的公路景觀也可以說是印度民主的形象體現。只有民主，少有法制，造成混亂低效。但是，令人驚異的是，混亂並沒有造成完全停滯。混亂中一種自發的秩序使得交通仍然流動。印度的民主政府，雖然效率有限，但十億人口的大國，仍然進軍現代化，產生引起世人觀注的效應。泰姬陵— 愛情的見證行車四小時之後抵達阿哥拉，莫臥兒帝國的古都。莫臥兒帝國時期是印度建築，藝術，與文學的黃金時期，許多莫臥兒皇帝，對建築藝術情有獨鐘，特別是沙吉汗（ShahJahan），竟達到入癡入迷，死而後已的地步。舉世聞名的泰姬陵 (Taj Mahal)便是他對建築藝術癡迷忘我的佐證。泰姬陵是沙吉汗為他深愛的第三任皇妃慕麼塔（MumtazMahal）建造的陵墓。頭兩任皇妃未為沙吉汗生產子嗣，而慕麼塔與沙吉汗相親相愛，結婚十七年，生育十四個子女，於1629 年分娩第十四子時不幸身亡。沙吉汗悲痛欲絕，從此傾注全部心血於愛妻陵墓的建造。泰姬陵於1631 年動土興建，動用兩萬名工匠，歷時22 年才完工，耗竭舉國財富。泰姬陵全部用潔白的大理石砌成，其建築藝術獨具兩大特色。一是其對稱性。從陵墓的外部園林與附屬建築，到內部設計與裝修，無一不對稱。而我們的導游阿裏夫卻說，“泰姬陵只有一處不對稱，待游完泰姬陵你們就知道了。” 阿裏夫是我們的的士司機薩米康推薦的地方導游，另外花費三百盧比。在印度的各個景點，都會有成批的“導游”，自告奮勇為遊人導游，索取費用。阿裏夫卻是貨真價實的一名優秀國家級導游，我們的三百盧比沒有枉費一文。我們一家三人在遊覽泰姬陵的這個午後，每人消費數瓶礦泉水，仍熱得不住喘氣。而阿裏夫滴水不沾，不停地為我們講解，又不住為我們照全家相。他說他知道從哪個角度取景最好。他拍攝的相片，果然張張出色。最難能可貴的是他的廣見博聞，讓我們學到不少旅遊指南之外的知識。在觀看泰姬陵的背面時，阿裏夫指著下面乾涸的雅木那河谷（Yamuna River）說，沙吉汗原計劃在河的對岸建造一座與泰姬陵完全對稱的黑色大理石陵墓，作為自己的陵墓。可惜計劃還未待實行，沙吉汗便為其子奧朗則布（Aurangzeb）廢黜，囚居於也是他修建的阿哥拉城堡（ Agra Fort），終日遙望河對岸亡妻的陵墓興歎。這胎死腹中的建築設想便是泰姬陵的唯一不對稱處。泰姬陵建築藝術的第二特色是其寶石鑲嵌技術（inlaid marble work）。整個陵墓外部與內部牆壁的圖案設計，清麗典雅。圖案中花卉多為茉莉花。不同顏色的花瓣與花葉均由不同顏色的寶石逐片鑲嵌而成。一個熟練的工匠一天只能鑲嵌一朵花。這種細膩的鑲嵌藝術成為莫臥兒建築藝術的典型代表。沙吉汗對建築藝術的熱愛，不僅限於泰姬陵，他還將其祖父阿克巴（Akbar）建造的阿哥拉城堡（Agra Fort）改建成氣勢宏大的皇宮。遊人到阿哥拉，不僅要看泰姬陵，也不能錯過阿哥拉城堡。阿哥拉城堡中的精華建築包括珍珠清真寺（Moti Masjid，or Pearl Mosque），公眾會見廳（Diwan-i-Am，the Hall of Public Audiences）和私人會見廳（Diwan-i-Khas，the Hall of Private Audiences）。在公眾會見廳，沙吉汗接見民眾，裁決是非。而在私人會見廳，沙吉汗則接待王公貴族與外來使節。兩廳建築各有特色。公眾廳宏大開放敞亮，私人會見廳隱秘華麗典雅。阿哥拉城堡不愧為亞洲第一古堡。粉色城市— 傑普爾我們的金三角之旅可惜不能按三角形的路線成行，因為古家人（Gujjar，印度原住民之一，多居拉吉斯坦邦）在五月底發起抗議運動（Gujjar Agitation），要求印度政府修改憲法，將其列入特殊原住民之類，進而享受政府的政治經濟優惠政策。由於拉吉斯坦邦政府與印度中央政府對應無力緩慢，古家人便封鎖公路要道與旅遊重地，以此向政府施加壓力。古家人抗議力量割斷了從阿哥拉到傑普爾的交通，我們只好驅車重返新德里，然後從新德里開往傑普爾。如此迂回繞道增加了我們在路上的時間，但是我們別無選擇。只好自我化解，決定潛心觀賞沿途景色，從路觀了解印度的社會與風情。超速公路上，私家車裏坐著新潮的中產階級，車的種類不乏名牌。但是，大部分民眾則乘輕騎摩托車辦事，常常一部車載數人或全家：丈夫開車，妻子與孩子同乘後座。開車的男人頭巾遮面，乘車的女人紗麗隨風飄舞。私家車與輕騎摩托車之間，往來穿梭著無數小三輪機動出租車（auto-rickshaw，簡稱auto），它們便捷便宜，是印度一般民眾的重要交通工具。塔塔（Ta-Ta）牌的大卡車，車身總是裝飾得五顏六色，司機也總是一路鳴笛。路邊時而有沙石等建築材料堆積，身著紗麗的窮苦婦女頭頂裝滿泥沙的竹籃，是建築大軍中的主力。但她們的報酬只是男性建築工的四分之一。傑普爾是拉吉斯坦邦的首府，別名粉色城。因其市內建築均粉刷成紅沙色（當地文化以紅沙色為友誼好客的象征），遠看一片粉色。拉吉斯坦省大部為沙漠，乾旱少雨。這粉色的沙漠之城與其自然環境色調吻合，使其成為別具特色的旅遊名城。拉吉斯坦（Rajasthan）意為“王公之地”（Land of the Kings），是印度武士氏族拉吉普（Rajputs）的發源地，拉吉普王公雖臣服於莫臥兒王朝，但其特有的倔傲不遜的武士文化使其獨立於莫臥兒文化，並在十八世紀中期莫臥兒王朝式微時擴張領地，與英國結盟，企圖取得獨立。拉吉斯坦的獨特地域環境與文化歷史使其成為印度別具一格的省份。我們的的士在下午抵達傑普爾。在傑普爾的兩天，我們入住假日旅館的一套套間。旅館房間設施與美國無異，清涼乾淨舒適，十四歲的兒子感覺賓至如歸，再不想到乾熱的戶外。丈夫說，我們去一家著名餐館，品嚐拉吉斯坦大餐（Rajasthani Thali）。哄得兒子出門，的士將我們送到LMB，旅遊指南推薦的一家有百年傳統的餐館。食客多是生意界的男人，我是唯一女客，引來不少注目禮。拉吉斯坦大餐，與美國人熟識的北美印度餐館的典型印度菜，如坦都瑞烤雞（Tandori Chicken），麻薩辣（Masala）等印度北方菜完全不同。這一道菜一共有十三種不同菜式，分盛在不同的不鏽鋼小琬內，然後放置於一個大的不鏽鋼圓托盤內，由食客自由選用。這些菜式中，主食有大米，炸餅等，副食全是蔬菜豆類，可口入味，但辣得超過中國的川菜，必須放入酸奶中和降溫，才能入喉。後來我發現這享有盛名的拉吉斯坦大餐其實與印度南部菜肴非常類似。丈夫是印度北方人，卻偏愛南方菜，吃的不亦樂乎。兒子淺嚐則止，我向來自認能夠兼容並蓄，也把托盤中的菜吃了大半。那晚卻一夜胃燒，難以入眠。第二天早上，驅車到達傑普爾附近的安巴城堡（Amber Fort）。安巴曾經是傑普爾王國的古都。安巴城堡是一座城堡式宮殿，位於半山坡，俯視城堡下面的湖泊，為拉吉斯坦建築的典型，由拉吉斯坦王公曼辛（Raja Man Singh ）於1592 年動工興建。城堡中著名的是拉吉斯坦王公們的寢宮，均位於高山坡上。通往寢宮的過廳富麗堂皇，四壁都是寶石鑲嵌的大理石與浮雕。寢宮中的得勝廳（Hall of Victory）最負盛名，四壁寶石鑲嵌，而天花板則全是鏡片拚成，炫目耀眼。安巴城堡因而又名鏡堡。看來，拉吉斯坦的王公們不光尚武，更懂得享受與奢華。安巴城堡--鏡堡傑普爾天文館（Jantar Mantar）傑普爾古城中的著名建築包括城市宮殿（City Palace），由歷代拉吉斯坦王公修築增建而成。其建築風格融莫臥兒建築與拉吉斯坦建築於一爐，別具特色。現在，雖然拉吉斯坦王公的後裔仍居於宮中，城市宮殿被用做為博物館。七層高的昌達拉宮（Chandra Mahal），是宮殿中的主體建築，其底層是王公博物館（Maharaja Sawai Man Singh II Museum）。館中王公們的服飾，地毯，特別是各色武器，均屬珍品。城市宮殿附近的天文館（Jantar Mantar），為酷愛天文的王公吉辛（Jai Singh）於1728 年建成。館中的各種天文臺，各具功用，分別探測天象時辰節令等，其精妙准確，令身為物理教授的丈夫贊歎不已。傑普爾的紗麗聞名印度，所以我們選擇拉吉斯坦政府經營的RTDC （Rajasthan Textile Development Cooperation）商店，前往選購，因為在政府經營的商店，商品價格固定，貨真價實。商店店堂寬大，各色紗麗，依質地花色羅列，令人目不暇接。傳統的印度商店，一般要在店堂中鋪設坐墊，供顧客脫鞋入座。然後商家根據顧客的喜好，逐次取出一匹匹的紗麗，供顧客選購。印度婦女的紗麗，主要由一條六米半長的布料組成，再配以花色協調的緊身上衣與內褲。紗麗的穿法，依地區宗教民族階層而異，但基本穿法是將布料繞腰部纏裹一周，然後在身體前部多處打褶，形成百褶反掖入內褲，再將其餘布料繞肩披掛。紗麗穿得好，人顯得蕭灑飄逸，儀態萬方。傑普爾的紗麗織工考究，各種質地的紗麗，無論是手繡還是機織，圖案均華麗細密，讓人難以釋手。考慮我們還要旅行多處，不想增加行囊，我狠心放棄紗麗，與丈夫挑選一條質地最上乘的絲被，買來送給婆婆。


阿哥拉城堡公眾會見廳	一部車載全家


安巴城堡--鏡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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