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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波士頓回來，發現聖路易斯也儼然成了雪的世界。沒有波士頓一人高的雪堆，沒有暴風卷起的漫天大雪，沒有被深埋雪中的汽車，聖路易斯的雪顯然溫婉得多。已是傍晚時分，從車窗向外望去，高速公路兩旁只留下一片雪原。車窗上還留有雪花堆積的痕跡，後窗四周未除去的冰把整個世界都映得朦朧。
打開車門，就進入了一個與車內的溫暖截然不同的世界。已是深夜，不知是不是因為蓬松的積雪吸去了雜音，郊區的住所旁一片寂靜，耳中所能聽到的只有我們輕聲的對話和靴子踏在雪上的聲響。我們在不薄不厚尚未有人涉足的白雪上，留下了幾串醒目的腳印。我真恨不得能從空中飛過，讓這一片雪地一直保持它的純凈。進門之前，我忍不住轉過身，再次凝視這白茫茫的雪原，沈浸於這一片寧靜之中。
之後的一周，雪仍然是聖路易的常客。每天醒來，看到的都是雪被蓋的街道、草地和一律白色的屋頂。有時一只小松鼠從一個枝頭躍至另一個枝頭，便嘩啦啦抖落一片積雪。新聞中的雪情預報成了人們的日常話題，睡前Rob也總會為在雪中沒有住所和衣服的人們祈禱。但是大雪對於學生們來說，也意味著額外的假期、溜冰和滑雪。坐在溫暖的壁爐前看著窗外的漫天大雪，也是一件挺愜意的事。
整整一周低於零度的寒冷，伴隨著可能不用上學的激動和冰雨來臨的緊張，似乎在周六畫上了句號。太陽格外大方地給雪被的大地送來陽光，天空經過白雪的反射尤為明亮。我全副武裝地走出家門，卻意外地感到一絲溫暖悄悄掠過我的臉龐。狗狗cinnamon迫不及待地沖出家門，一頭撲進了白雪當中，興奮地支棱起耳朵，尾巴不停地左右擺動著。她一會兒把鼻子埋進雪里，然後一?頭把雪撒向空中，一會兒用爪子刨出一個小雪坑，一會兒又在院子里汪汪叫著跑來跑去，驚起棲在枝頭的一群鳥兒。說到鳥，這略顯寒冷的空氣中可是已經充盈了清脆的鳥鳴聲，時而高昂，時而斷斷續續，時而如兩人對唱，時而又如一首獨奏曲。一只圓滾滾的灰色小鳥停在柵欄上，引吭高歌了幾句，側過頭來，用黑亮亮的眼睛打量著我。不遠處的樹枝上，一群棕色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在枝頭活潑地跳躍，一下子又忽的一聲全落在了白色的雪地上，爭著啄食餵鳥器中的食物。我不禁想起了魯迅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描寫的冬日捕鳥場景，不過當然，這里的人們將捕鳥改成了觀鳥。
走在院後的小路上，Rob提醒我仔細聽周圍的聲音。在鳥兒的歡聲笑語之中，隱約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雪融化流進下水道的聲音。”Rob告訴我。我一下子興奮起來，雪融化的聲音，這是多?奇妙浪漫的一件事情！順著Rob手指的方向，我在積雪中央看到一條細流，在石子路面上緩緩流淌著。我蹲下身，驚喜地打量著這一片靜靜的雪中唯一運動的來源。細小的水流從不同方向匯成一股，只能憑借時而順流而下的小氣泡才能識別它的流動。前方二三米處是一處下水井，水流在井周圍突然加速，像是到終點前的沖刺，丁丁冬冬的聲響也隨著水珠的滴落愈發清晰起來。整個小小的下水系統就這樣不息地運動流轉著，細小卻具有活潑的生命力。站起身，竟聽到四周都是簌簌水聲，原來房檐上的積雪也融化成水，滴落下來了。春天，似乎已經從靜態雪的動態複蘇中昭示了自己的來臨。
此刻，我眺望窗外，枝頭已難覓積雪的蹤影。窗前一枝花木上，幾朵毛茸茸的葉苞已經冒出了腦袋。是啊，雪已經走了，春天還會遠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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